专栏 | “仪陇做法” 问答选编

乡村振兴探路者专栏以《乡村振兴探路者论坛》材料为基础,以理论联系实际为指南,依照论坛举办顺序,逐一整理每期论坛一线探路者讲述的材料,分析和揭示故事背后的机理和机制,以帮助读者在遇到同类事情或问题时能够提升认识,有所借鉴。本年度论坛计划举办六期论坛。(点击查看六期论坛简介)


本期专栏计划以《乡村振兴探路者论坛》第五期“仪陇做法”为主题,共发布六篇文章。


第五期:仪陇做法

第一篇  

孵化农民合作社,构建发展共同体  —仪陇县乡村发展协会的创新实践

第二篇

信用合作到产业合作 培育村社主体能力——仪陇县观音庵合作社故事

第三篇 

组织起来 养牛技术加理财推动产业兴旺——仪陇县家庭农场故事

第四篇 

托管平台赋能合作社,组建县联社促推产业发展——仪陇协会农村发展部为农服务故事

第五篇

 “仪陇做法”问答选编

第六篇 

仪陇做法:教育与陪伴,持续赋能乡村农民合作组织


“仪陇做法” 第五篇


问答选编

 

北京农禾之家咨询服务中心

综合农协研究组


中国农业大学人文与社会发展学院何慧丽教授在【乡村振兴探路者论坛】第五期“仪陇做法”(2021年10月24日)上担任主持人


【乡村振兴探路者论坛】第五期“仪陇做法”问答环节现场

【乡村振兴探路者论坛】第五期“仪陇做法”,仪陇讲演团队在会议现场

【乡村振兴探路者论坛】第五期“仪陇做法”会场

【乡村振兴探路者论坛】第五期,仪陇讲演团队、主持人、点评专家与农禾之家策划团队合影


何慧丽(主持人,中国农业大学人文与社会发展学院教授)


今天的会议,来自基层的农民是主角,我们要尊重农民的首创精神和宝贵经验。现在进入互动问答环节。这些问题有的是在座的几十位参会者提出的,还有的是线上的听讲者提出的。我将问题读出来,请仪陇团队的成员回答。


问题一:易宪老师,请问你们合作社有没有考虑培养年轻人进入合作社的骨干团队?现在你们合作社成员中,年轻人的比例有多少?


易宪(讲演人,仪陇县观音庵农民合作社主任):

我们合作社现在老龄化明显,年轻成员可能只占10%。我们也很想有年轻的接班人。我们在组织农民的基础上,也在积极培养接班人。但在农村基层,一年如果只能挣两三千块钱,年轻人是不可能参与进来的。在农村做事一般要有二线产业。举个例子,我目前很难只依靠合作社的津贴来维持生活,我是村医,有健康服务之类的项目,国家有相应补贴,大约一年有一万多不到两万块钱,再加上给村里老百姓服务看病,诊所药房收入也有几万块钱。所以我不是依靠合作社挣钱的。吸纳年轻人进入合作社团队,我认为最大的问题就是收入问题。


问题二:同样类似的问题,问袁兆民老师,请问你带领的技术队伍年轻人多吗?你理解的年轻人到底有多年轻?他们学习养牛技术是用什么方式呢?是带徒弟的传统方式还是别的什么方式?


袁兆民(讲演人,仪陇县群联养牛农民专业合作社联合社副理事长、保育配种技术服务部副部长):

我们技术服务队里有30多岁的,也有20多岁的。我们养牛人队伍里20来岁的要占到10%,30多岁的要占到 40% -50%。剩下就大多数是60来岁、70来岁的。因为养牛放牛也不是很累,一家一户养一头两头牛也行,所以六十多、七十多岁养牛也很正常。我们服务队不是带徒弟的方式。我之前学习的学费是协会给我出的,所以任何人只要想学,我都免费教他们。整个仪陇县发展养牛产业,要大家共同参与。我是抱着感恩的心,走家串户教给大家技术。


问题三:请问高向军老师,农民合作社会出现资金管理问题。高老师的介绍中说协会也有类似的问题,协会为什么也会出现资金管理这方面的问题,你们自己是怎么解决的?


高向军(讲演人,四川省南充市仪陇县乡村发展协会理事长):

我们协会是中国做小信贷最早的机构之一。当年全国有300多家公益小贷机构,后来有的转商业,有的垮掉,而我们一直在做。实际上做小贷出现资金管理问题是正常的。资金互助合作社也好,协会也好,我们都不是专门从事金融业也没有学习过金融专业,我们是拿金融作工具实现为农民及农民组织服务的目标的。所以经营有亏损,有问题,我觉得是正常的,我们都是在过程中学习、摸索的。还有,做“毛细血管”的小额信贷金融,实际比做大金融难度更大,因为信息很难对称。使用信贷工具的人,金融知识也很弱。关键是到底把农村金融看作商业,还是推动乡村合作事业发展的工具和农民教育的工具。


前些年,中国金融发展基金会授予了我“全国农民金融教育组织者”称号。基金会是认为我们不是在做金融,而是将金融作为工具做农民理财和金融教育。我们协会工作的社会属性大于商业属性。所以有问题有亏损我感觉是正常的。一路走来,有那么多的专家老师,那么多的基金会一直不停歇地帮助我们,我们真的是要感恩。现在,在金融专业技术管理上,我觉得我们是走通了。因为我们走出了一条不同于商业金融管理的路。


从2013年到现在,我们的小额信贷以400多万服务了1000多个家庭,这些家庭发展成长的很好,这就是我们对社会的贡献。在服务他们的同时,我们机构也获得了金融收益,支撑我们服务团队至少80%的支出。不足的部分是政府和基金会支持的。现在协会每年能够获得政府6万元的财政预算支持。


这些年的实践让我很清楚,我们所做的这种借鉴孟加拉国经验的小额信贷,非常重要的一点是让贫困的老百姓能获得有尊严的发展。在促进农户发展的同时我们必须清楚,作为公益机构,不仅要资助农户的发展,还要做到自力更生。这么多年们没有单纯搞金融,而是以金融为工具做农民教育、社会教育,在日常的工作中也非常注重自身的经营管理。


问题四:下面这个问题,请高老师回答,团队其他成员可以进一步补充。各位老师的发言中有几处都提到了政府配股或者政府资金项目的进入,请问是在什么情况下涉及到政府的资金投入,现在政府资金投入农民合作组织是不是已经是一个普遍现象了


高向军:

新农村建设时期,我们UNDP项目结束后,做了合作社建设方案去申请公益资金,但没有批给我们。我们就拿方案申请了政府资助。我当时跟县委书记说,你在体制内做新农村,我们在体制外做些探索。当时县委书记给了我们四个村做试点,每个村给了8万块钱。县委书记原以为是我们协会自己要用这个钱,但我们告诉他,我们是要给农民的资金互助配股。


我从政协主席的职位上退下来之后,到县里面跟领导沟通,他们问我希望能有什么支持,我就说希望政府承认和支持我们协会,希望能够在财政预算上给我们支持,哪怕两万、三万。他们最早的时候是给我们支持2万,后来逐步提高到现在的6万。


目前政府给我们最主要、最长期的资助,是用政策性开支来解决我们的人力资源不足的问题。现在我们有一年五个公益岗位指标,五个工作人员一年一个月有1000多块钱,还另外承担保险。此外,县养牛联合社成立那一天,我们提出来,我们希望县委政府给我们请个专家顾问教我们科学养牛。县委书记就给了5万块钱用于支付联合社请的顾问费。此外,建设养牛大数据平台,县里也安排了15万元。


的确,政府、基金会的支持对于社会组织的发展很重要。不过,他们资助不是看人,而是看事,看这个组织做的事值不值得支持。今年县委书记批给协会10万元培训费。这些资助的每一分钱是怎么用的、获得了什么效果,我们都会给政府报的清清楚楚。所以政府支持我们,是出于对我们做的事情和做事的态度有信任。


社会组织在没有办法自立更生的情况下,很多成本是可以由政府来承担的,但是当社会组织的一些建设思路比较超前,基层政府可能还没有考虑到这些的时候,政府不会主动给社会组织安排预算。因此我以为社会组织要用要解决的问题,以及以往做过的事去影响政府,让政府给予支持。我简单算了一下,地方政府给我们协会的资助已经快接近一千万了。


问题五:高老师,请你接着简短回答:仪陇乡村发展协会目前有多少员工?工资多少是怎么解决的?你的工资来源是政府还是社会组织支持的,还是别的什么来源。


高向军:

我们协会经过这十多年的发展,有24-25个专职的稳定的工作人员。这些工作人员常年要在农村活动,农村的公共交通不行,所以我们协会现在有五辆专用车供工作人员下乡使用。目前协会一年预计有192-195万元的费用支出,这些钱包括管理费、人员费。每个人的平均工资收入是6万左右再加上保险,一个人的保险一年1万多。


工作人员工资第一大部分,是用我们金融服务的收益来支持的。我们小贷一年能挣120万,这可以覆盖工作人员工资的60-70%;此外,政府给我们了一些支持,例如公益岗位资助。还有,我们申请的公益项目还会解决一部分,像香港施永青基金这些年一直给4-5个人工资的支持费用。之前一个人支持5万元,去年提到6万。此外,我们机构还有一个项目,是农村被遗弃的孩子,就是事实孤儿的陪伴教育。这个项目有公益机构资助。我们团队去陪伴这些孩子,公益组织会给款项的15%作为人员费。从公益项目来的人员费会占到我们每年人员工资收入的20%多,政府给的钱则会占到百分之十几。现在,协会两个部门的十几个农村发展部的人兼职为县养牛联合社做专业服务工作。县联合社刚注册,还没有多少收入,我们希望明年、后年联合社的服务收入能够养活在联合社工作的专职工作人员。


问题六:高老师,这些年的工作你觉得最难的地方在哪呢?你找到办法了吗?另外社会组织都支持了你们多少资金?他们为什么会支持你呢?


高向军:

政府也支持我,社会组织也支持我。开玩笑的讲,今天施永青基金的陈老师也在现场。有时我们想把陈老师他们撂开,不要他们支持,因为他们的要求实在太高。但是说实在的,我们就是在他们的高要求下成长的。我真的是发自内心地想表达我的感谢。还有,杨老师带我们去台湾农会学习,我们还去了很多国家和地区去学习。台湾的文化传统和社会行政管理的构架,跟大陆基本上相似,我们现在县联合社的构架跟台湾农会是差不多的。当然我们没有他们完善,尤其没有政府的完善的支持体系,但我相信,大陆政府今后也会逐渐搭建一个完善的支持体系。


我们最难的问题不是公益机构能不能给我钱。他们认为我们是真正诚心实意的帮助老百姓,所以他们是一直支持我们的。最难的问题是农村贫困问题怎么解决,怎么用最优方式来解决。我们有这个价值追求和实现能力,政府、基金会就都会支持我们。社会组织的农村工作就是一个过程,这个过程能够帮助我们构建探索一些对农村社会有用的东西。农村建设第一线其实最需要有能力的人。有能力的人可以探索、创新去帮助到更多的人。如果我们都往城市里走,大量的农村问题靠老年人自己是很难解决的。所以我觉得我们的责任就是要做探索和创新。


探索和创新中最大的困难是不被人理解。而公益机构、基金会的人反而最能理解我们。他们要求苛刻,但我们是同行者、同道中人。现在,我们在基层去说服政府支持实际是很难的很难的,因为政府领导更新得太快,年轻干部也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不了解农村了。甚至有些领导干部会问我,你干这些有什么用?


问题七:谢谢高老师诚实的回答,大家可能想知道,你以前在县里是什么领导位置。


高向军:

我给大家讲一下我怎么走到这里边来的。我也算一个红二代。我父亲是在山西跟着徐向前的队伍南下到仪陇的,我们一家人都不在仪陇,就我一个人在。成立协会是因为这个地方养育了我。


1993年机缘巧合。我的一个朋友说你们那儿这么穷,你跟我上北京,去找资源。那时候我三十一二岁,门都不出,但我胆子大,就跟他跑北京去了。我在政府的核心部门工作,做政府的秘书科长,很了解我们当地的基本情况。我们找到了日本大使馆,把我们的贫困状况、问题讲得很清楚。所以就拿到了UNDP 的项目。项目拿回去了我们当地官员谁都不敢接手,一说是国际项目都害怕。那会儿国际项目谁都不敢接。结果项目既然是你找回来的,那你负责吧。就这样我就介入了农村发展工作。


说实在的,我原来是没怎么走进农村更没有深入农村的。通过这个项目,我才走进了农村。我看到天天宣传的大好形势下农村真实的贫困,作为一名共产党的干部,我受到很大触动,觉得应该为贫困的乡村和农户做点什么。


后来政府觉得我能找钱、比较能干,就又让我做了县招商局局长、外经贸局长、北京办事处主任等职务。在这个时候,我同时兼职做了仪陇乡村发展协会秘书长。县乡村发展协会发展最鼎盛时期,工作人员有50多人,都来自于农村。UNDP项目要求所干预的农村发展应该是持续性的,必须要建立能够帮助农村持续发展的专门队伍。


问题八:好的,高老师可以稍微休息一会儿。下面一个问题是提问易宪老师的:你们合作社现在的困难是什么?对乡村发展协会如何帮助你们有什么希望呢?


易宪:

我们合作社在发展过程中主要是缺少有知识、有能力的人,队伍中缺少人才。我们现在找不到这样的人才,我们聘用人才的工资太少。这个问题我们跟村支部也说过,希望我们村能再找一个合作社主任,我是不能再干了。他说不行。我们合作社目前存在的问题还很多除了人才问题就是技术问题,这个要靠协会给大量的服务支持。刚才一直都在说养牛,在技术问题上也要靠协会支持。


我们合作社起步养牛时有100多头,规模不小,粪便怎么处理,绿色环保怎么实现?我们初步定了一个方案:给每一户养牛的小农户200元钱,实行圈舍硬化,把粪便问题处理好。大农户我们村有5个,他们在国家资助下修建了牛棚,每户修建了三个沼气池,粪便干湿分离。经过沼气池的作用后,粪便气味就小了很多。粪便不能随意乱堆,要进入沼气池内进行处理,制成沼气后可以循环利用,冬天可以用来烧水,粪便渣干了之后可以运出去种水果种蔬菜,这样实现循环利用,这些技术性的问题都需要协会来帮我们完成。


问题九:接下来还是问易宪老师。你刚才也谈了资金互助方面的事情,而且你对业务极其熟练,你刚才发言中说你们合作社内一直没有坏账呆账。资金互助的社员为什么会对你有信心?


易宪:

在资金问题上,我们的合作社成员对我的信任是因为,第一,我个人不在合作社内拿一分钱;第二,我们规定团队的会计出纳必须遵守规程,每月要把收的现金一分不少的存入银行,上报的账目和实际是统一的,而且没有假账。老百姓在我们坚持原则做事的过程中,看到了我们是兢兢业业为他们服务的,所以对我们有信心。还有,我们的津贴是透明公开的,我们干得多,拿得很少,而我们服务的老百姓每年都能有分红,他们的前期投资早就收回了,收益比投资超出了很多,所以他们对我们是非常信任的。总而言之,是我们拿自己的实际付出换来人家的真心


问题十:建议大家给易宪老师鼓个掌。

接下来的问题是问袁兆民副理事长的。请问,你做联合社的工作要费你的精力和时间,你个人还有发家致富的自家的考虑。那么做联合社的工作和你个人发家致富是不是有冲突?你是怎么平衡的?你的家庭农场和你为小农户的服务、参与联合社的一些工作是怎么兼顾的?


袁兆民:

我每天早上在家养喂牛,吃个午饭过后了就出去,做合作社的给牛配种、看病、接生等工作,晚上基本上是九、十点钟回家。现在家庭农场养牛的活基本上是我老婆在干。最忙的时候要雇工,雇工主要集中在大量砍收草的时候。但我不会长期雇工,长期雇工的话用不起,开支太大。


高向军:

我给袁兆民做点补充。在联合社里,我们怎么来平衡个人和组织的工作,关键是要有计划的上下配合。刚才说到的一线合作社,他们是以村为单位的,但联合社是全县范围的。联合社每个月会组织代表大会,进而形成当前一段时间的行动计划。行动计划里边会排好大家哪一天要做什么,每个片区要做什么。像袁兆民,比如这个月我们有技术人员过来,那他就要安排、组织人到户或者集中进行培训,去把所有老百姓组织到培训的地方来,还要设计时间安排他做一对一辅导。袁兆民的活动基本集中在他所在的那个区域,活动半径会小一些,他的时间也就稍微要好安排一些。其次,在他们很忙的时候,我们好多活动会停下来。比如说他们收玉米时,那个阶段我们所有的活动都会停下来。第三,像袁兆民这种情况,他基本是一半为自己家庭出工,一半去做合作社的服务,他下面还有12个人的技术服务队。他等于是那12个人的头,他来组织这个队伍。联合社会给这些技术团队的人员一些误工补贴。


问题十一:接下来这个问题,晏军明可以回答。下一步,你们的养牛产业应当如何发展,如何打造经营主体?你面临的困难与挑战是什么,打算怎么做?这些问题所连带的问题是“大户带小户”中“带”的机制或者诱因是什么?


晏军明(仪陇县群联养牛农民专业合作社联合社理事、购销服务部长):

我们合作社联合社下一步打算,还是在县委政府的计划当中做事情。今年4月21号,县委书记召集了政府办、农村农业局、扶贫开发局,还有我们县联合社的同志到西南大学肉牛工程研究院交流学习。西南大学的左教授讲了肉牛工程发展的前景。我们的郭书记当时就请肉牛工程院的教授到仪陇来帮助我们做一个5到15年的养牛规划。9月21号,左教授的团队来到我们仪陇做了前期调研。根据左教授说的,再做三四次调研就能把我们这个仪陇县的长期规划做出来。“大户带小户”是我们利用以前扶持起来的农户作为代表,每5到8户中选一个带队的,帮助大家做饲养中的管理辅导和学习,包括了解新农户养牛建设规划、购牛资金安排部署等的。


高向军:

我们为什么要做大户带小户呢?小农户是养母牛的,母牛要产犊,母牛要配种,这样就找来近距离的大户来帮。这样做是有原因的:小农户的母牛下了牛犊,他实际上应该卖给大农户来育肥。所以我们让大农户去帮助小农户,是希望他们建立起产业里互为需求的合作关系。大农户去帮小农户,小农户的牛就愿意卖给帮他的人,也就是大农户。我们协会给他们做什么呢?小农户要卖给大农户的牛,你可以用两种方法卖,一是可以把小牛交给大户育肥,最终他们共同来分收益,二是也可以直接卖给大户。所以大户带小户是产业上下游的互助和互相帮助的支持。从现在情况来看,大户带小户的效果很好,因为小农户有对大农户的需求。小农户缺钱,我们来支持,但大农户得在这个环节承担责任。小农户养出来的牛犊只要改良的好,比大农户出去买风险小、价格低。协会要做协调工作,保证小农户不被大农户欺负。我们有的经纪人星期五买小农户的两头小牛,5000块钱一头。星期一卖给另外一个养牛场就涨到11000元。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建立县联合社,为什么要大户带小户,就是要解决这些问题。


问题十二:下面是关于合作社联合社带头人的这方面的问题。合作社负责人的激励机制是怎么样的?成为一名合格的合作社的带头人,比如说理事长、联合社的副理事长、联合社的理事需要具备什么样的条件与素质?


晏军明:

联合社的理事长、副理事长包括理事都是通过成员选举推荐出来的,都是成员相信的人,我们的副理事长三名和理事两名都是由成员选举推荐出来的。


高向军:

可能更多的是大家的信任。最初选出来时他们可能不是一个合格的理事,还需要学习提高,但他有基础,就是大家信任。我们无法像台湾那样现在就可以招到现成的合格的CEO。现在我们是通过代表大会或者全体成员大会选举。


联合社代表大会怎么产生的呢?我们一个小区域内有8户到10户,一共推选了12个家庭农场代表,再加上12个合作社推了1个代表,协会4个代表,一共17个代表组成县联合社的最高权力机构。所有的政策制度都会在代表大会里表决。但是这个表决不是大家想象的那么简单。要让这17个人懂得所要表决的内涵,这就需要我们协会进行教育引导。


问题十三:乡村振兴工作的启动,是组织先行还是产业先行?


晏军明:

我认为是组织先行。我们都是从教育培训做起的,然后才出来的产业。要是产业先行就垮了,首先大家的意愿统一,产业才做得起来。


主持人:这个问题我还没读完,但是你的回答的我觉得蛮有意思。这个问题接着问的是:如果组织建立了,不能很快的发展产业,不能迅速的帮助农民提高收入,组织的存在产生危机了,那还怎么持续呢?也就是说没有产业支撑,没有收入保障的组织,如果是空架子、花瓶子怎么办?


晏军明:

我们从2012年做到2015年,这当中有过失败,产业也因为技术问题跟不上,后来从2015年、2016年带大家出去开阔眼界,思想跟上了、品种换代跟上了、技术跟上了,产业就形成一套完整的组织体系。


高向军:

大家一说乡村振兴就以为振兴是指建立组织从而赚钱,这个指向是错的。乡村振兴实际上包括各个方面。为了乡村的和谐,为了老人的服务,也是需要组织的。组织化的过程成本很高。而为了挣钱建立的是商业组织,而不是合作组织。


合作组织的过程就是教育的过程,而且合作组织的指向是让大家幸福,给大家赋权,让大家提高,然后再共同讨论做一个能够一起挣钱的、共富产业,是这样一个逻辑。我们为什么搞互助金融?是因为互助金融既可以实现组织,还可以作为支撑。总不能说我们几个人开会、耗费,还让大家出钱。互助金融让大家可以在一起讨论事情,不需要再去筹钱。


产业不是一家一户的生产,产业是需要组织和服务的。我们搭建起来的产业组织是来做组织服务和农民能力提升的。这个成本应该谁来承担?如果农民自己挣点钱,一步一步成长可能走得慢一点,而如果政府有钱支持组织建设,支持农民教育提升,可能比拿钱做一个产业明天又垮了更有价值。


问题十四:接着的这个问题是问易宪老师的。村干部进入经济组织中,除了提升经济运行的效率和效果,会不会导致普遍的政经一体或者一体两面的问题。另外你能结合实际简单谈一谈,中国的农村集体经济的可行路径是什么样的吗?


易宪:

农民自己组织的资金叫农民互助资金,如果是村委会组织的资金也许也许早就垮掉了。事实证明,我们的互助资金发展到至今十四、五年了,钱不但没有亏损反而还在增加,这其中是成员共同监管的力量,是团结的力量。所以只要真正做到为人民服务,互助资金是不会垮的。当然,合作社这一块也离不开村干部、村两委的合作和支持。


问题十五:请问南充市仪陇县当地都有哪些金融机构?这些金融机构是否与你们的工作有合作或者竞争关系?建议袁兆民先回答。


袁兆民:

金融机构有农业银行、信用社,跟我们没有什么冲突,只有友好合作关系。现在国家也非常希望像农业银行这些金融机构都和我们协会联合起来,给我们这些养殖户办低息贷款、学习等等。


高向军:

我们县里有村镇银行,也有农业银行,也有信用社。现在国家在推动农业银行要回到农村。我跟我们农业银行行长谈,你回农村你怎么回。银行的资金投到一家一户去,用征信只能解决过去的问题,农业产业的风险是解决不了的。所以我们说服农业银行跟我们合作,我们跟银行一起甄别农户除了征信以外的经营生产能力。从2019年到现在,我们养牛户所拿到的农业银行3厘的30万的免担保抵押用3年的贷款已经将近一个亿了。我的团队大家当时想不通,说高主任这些客户我们培养那么好,我们又不是没钱,为什么要拉银行进来?我说你们想一想,让养牛户拿到国家政策的支持资金是我们的责任,我们挣钱是第二位的。今年我们从6月到现在又增加了将近70家养牛户,一家30万。现在还有另外一个问题需要提请专家们重视:可能由于中央给了政策,现在下边的银行不断地给农民家庭轰炸电话推贷款,但并不是每个农民家庭都可以无穷无尽地使用了很多贷款,这一定是要适度的。不然每天电话轰炸把这些农民整死了,把你自己也整死了。


问题十六:目前小农户要通过什么样的方式进入大市场呢?请每个人都用一句话简要说明。


高向军:

小农户组织起来,要有人去帮。要帮他们捋清他们在每一个产业中的定位,捋清他这个定位和产业上下游的关系。


袁兆民:

小农户怎么能上市场?我们有公平的过程,你这个牛多少钱一斤,我们是公平交易的,不会让小农户吃亏的,我们是有跟踪服务的。


宪:

小农户上市场还是离不了大家的团结和发挥主体性,只有团结和发挥主体性才有上市场的可能。


晏军明:

小农户进入市场需要一个组织体系帮助他们。

我最后想代表我的团队,我要感谢农禾之家团队这一个月来的付出。我们平时在下边跑的多,这一次的论坛活动让我强化思考了很多问题,我提高了。各位老师,谢谢你们,你们的精神也在激励我。今天老师们所提及的问题我们会回去讨论思考,这是未来走的对不对的问题,是很关键的。谢谢!


论坛总结


何慧丽(主持人,中国农业大学人文与社会发展学院教授)


刚才,在场的听众们问了众多问题,有一些问题提得很直接,很关键;四位嘉宾也都积极地回应,说了一些干货。这个问答环节很丰富,令人回味无穷、深受启发。


探路者论坛算上今天这一期已经第五期了,我一直是心向往之的。今天,有幸主持第五期论坛,在最后的这个总结阶段,我就怀着学习的心态来谈谈我的收获吧。


首先,我觉得今天的这个主题——“为农民组织赋权赋能”,是符合当前中央政策文件倡导的精神的,是顺应国家宏观的发展趋势的。四川省仪陇县的经验做法,今天论坛的主办方提炼为“为农民组织赋权赋能”,这正是当前“三新”形势下需要重视和提倡的重要基层经验。习近平总书记在今年3月1日的中央党校省部级干部培训班上提出要认清当前“新阶段、新理念、新格局”的新形势,强调要以国内城乡融合的内循环体系发展为主,建立小农户与现代社会的有效链接。我们这些三农的研究人员,如何适应这个新形势呢?就是要关注、研学并助推以农民组织化为抓手和基石的、形成小农户进入大市场的城乡融合的内循环体系。为有效进入大市场的农民组织赋权赋能,既是高向军团队集26年经验的核心经验,更是我们这些三农研究工作者结合当前三新工作宏观趋势下的自觉乡村建设行动的证明。


其次,围绕着今天的主题,会议的内容丰富充实,同时也发人深省,具有重要的实践价值和学术价值。仪陇的这个案例经验的形成,是高向军团队的成员,是以当地农民为主体、基层干部为引导的成员们用生命探索奉献出来的,而且坚持了长达26年的时间。论坛前面,作为经验主体的朋友们所讲的个人人生奋斗转折史;群联农民养牛专业合作社联合社管理、小额信贷做法、养牛治病技术服务、购销服务;乡村发展协会的农民培训、组织建设、产业服务与公益服务、社区能力建设,等等,这些故事都引人入胜,启人心智。论坛后面,四位老师,有来自中国社科院的孙同全研究员、郭静研究员、清华大学的崔之元教授、中共中央党校的张孝德教授,分别从经济发展、政治治理、公共管理、文化文明等角度予以深入的点评和归纳。至于问答环节则围绕细节、关键和多元精彩内容更是迭出不断。所以,真的是很了不起!其一路走过来的经验或教训,无论是实践价值还是学术价值,都弥足珍贵!


最后再谈谈今天的论坛形式,其突出了以农民为主位的“本立而道生”的次序,这是论坛形式服务于内容和主题的特色安排。首先是经验主体的阐释形式——仪陇团队主体的各方配合的相对体系性力量在案例分享中已经体现了出来,四位专家学者的互补式点评也很精彩,广大听众无论是线上还是线下,互动的力量比较强大,思考的问题也比较丰富,真真感觉到是“言有宗、事有君”,也感觉到尊重了基层干部和农民的首创精神和宝贵经验;同时,在此基础上的各种社会力量参与其中的参与感也体现了出来。我尤其要强调的是论坛中农民的主体感、主位感这个“本立而道生”的次序,我们其他的参与者力量,最要做的可能是尊重他们、陪伴他们、聆听他们、总结他们、给他们鼓掌。


感谢来自四川仪陇高向军老师团队的好经验,祝福你们走得踏实,走得长远,走得可持续!感谢农禾之家团队台前幕后的辛苦付出,感谢组委会对我的信任。

(何慧丽、杨团   整理)


何慧丽

中国农业大学人文与社会发展学院教授


杨团

社会科学院社会学研究所研究员

北京农禾之家咨询服务中心理事长



  排版:丘雪 王秀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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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农禾之家综合农协研究组

这是一个探索中国三农事业发展的制度方向和实施路径的学术研究群体,起步于中国社科院社会政策研究中心课题组在陕西洛川的农村社区卫生服务试点。2005年,该课题组扶助一批农民合作组织设立“农禾之家”联盟,并于2011年正式注册北京农禾之家咨询服务中心,成为该中心下设的综合农协研究组。该研究组拥有多机构、多学科、多领域的专家志愿者,主要针对农民再组织化、乡(镇)域和村域综合性农民合作组织与乡村社会基础再造进行方案设计、试点探索、理论创新、案例剖析、政策推进等。自2013年起,连续编辑出版《综合农协》季刊,年度集体著作《综合农协 中国三农改革的突破口》,举办“农民组织化“、“东亚综合农协”、“集体经济与合作社”、“供销社改革”、“乡村社区工作者”、“青年返乡”等领域的论坛和讲座,与地方政府合作进行乡镇级综合性农民合作组织试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