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 | “仪陇做法”06仪陇做法:教育与陪伴,持续赋能乡村农民合作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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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专栏计划以《乡村振兴探路者论坛》第五期“仪陇做法”为主题,共发布六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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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期:仪陇做法

第一篇  

乡村振兴组织创新:仪陇县乡村发展协会经验

第二篇

信用合作到产业合作 培育村社主体能力——仪陇县观音庵合作社故事

第三篇 

组织起来 养牛技术加理财推动产业兴旺——仪陇县家庭农场故事

第四篇 

托管平台赋能合作社,组建县联社促推产业发展——仪陇协会农村发展部为农服务故事

第五篇

 “仪陇做法”问答选编

第六篇 

仪陇做法:教育与陪伴,持续赋能乡村农民合作组织


“仪陇做法” 第六篇


 仪陇做法:教育与陪伴,持续赋能乡村农民合作组织

 

北京农禾之家咨询服务中心

综合农协研究组

杨团、刘建进、仝志辉执笔


【摘要】本文总结和提炼了仪陇协会的实践,提出我们对仪陇协会转型事实背后的思考尤其机制、体系方面的一些初步认识。认为仪陇做法的三次转型改变了农村基层金融的运作机制,融合了仪陇各个村的金融力量,使得县域金融实力得到了加强。协会通过对仪陇养牛业的支持,有效组织了县内农户的资源,建立了农业产业合作体系。仪陇协会的战略转型不是改变而是拓展[1]了自己的使命和愿景,服务于全县养牛产业化发展以带领农户创富共富。


【关键词】县域社会  农村金融  农业合作  新型集体经济  专业合作社


【题注】本文是乡村振兴探路者论坛第五期:仪陇探路的同名专栏第六篇即总结篇。感谢仪陇乡村发展协会、仪陇县群联养牛专业合作社联合社理事长高向军及其团队提供的材料和意见。本文执笔人为北京农禾之家咨询服务中心综合农协研究组领导小组杨团(中国社会科学院社会学研究所研究员)、刘建进(中国社会科学院农村经济发展研究所研究员)、仝志辉(中国人民大学农业与农村发展学院教授)。研究组成员中郑易生(中国社会科学院数量经济研究所研究员)、陈晶晶(土生工作室负责人)对本文有贡献。本文参照了论坛第五期点评专家的意见,他们是崔之元(清华大学教授)、张孝德(中共中央党校教授)、孙同全(中国社科院农村发展研究所研究员)、郭静(中国社科院政治学所研究员))。在此一并致谢2022年2月7日。


【前言】仪陇县是四川省东北部以种养业为主的一个农业大县,也是农民外出打工人口的大县。幅员广大,人口众多。全县120万人口,其中农业人口90多万。地形以低山丘陵为主,致使非耕地面积远大于耕地面积。人均耕地仅0.68亩。2020年以前是国家级贫困县,一直靠国家财政供给。脱贫后县财政仍需国家大力支持。仪陇县有个1996年正式注册登记的县级乡村发展协会(简称“仪陇协会”),曾是我国政府与联合国开发计划署(UNDP)合作的“农村综合扶贫与可持续发展项目”的执行机构,主营贫困户小额贷款业务。在2001年以前,该机构一直与县外经局合署办公,2001年正式脱钩后,成为独立运作、自负盈亏的慈善公益类社团组织。


20多年来,就是这个仪陇协会,在全国几十个UNDP项目县的同类组织逐渐消失以后,不但活了下来,而且越活越好、越干越出色。尤其国家颁布乡村振兴战略以来,这个曾经的公益扶贫小贷机构实现了战略转型,发起了自己孵化多年的仪陇县群联养牛专业合作社联合社,走上了一条大农带小农,推动仪陇养牛业全产业链发展的振兴之路。


本文将提出我们对仪陇协会转型事实背后的思考尤其机制、体系方面的一些初步认识。


一、主要事实


(一)三次转型,一步一跨越

仪陇协会开始做扶贫小贷时主要参照的是孟加拉尤努斯的扶贫发展模式。21世纪初,随着农产品价格严重倒挂,小农户更加分散无助,外出务工的农民越来越多,农业萧条,小贷需求减少。协会进而思考以小贷为工具,帮助农户自组织起来摆脱贫困。


第一次转型,从小额贷款到村资金互助合作社

自2005年始,仪陇协会的业务开始从县乡驻站式小贷经营拓展为孵化村级资金互助合作社支持联合购销。这次转型不仅出于协会对前两年试验的思考,更是由于当时农业银行和信用社改制,大量资金流出农村,农户的钱存进信用社却贷不到款,乡村金融服务缺口明显。


为推动农户用合作方式把自己的余钱组织起来形成互助基金村内放贷,协会设计了一整套办法。他们到各村做农民工作,推动有生产活动的农户自愿投钱创建村资金互助社,并申请仪陇县政府为出资农户按1:1比例配股,对特困家庭赠股。到2006年,全县10个乡的21个村建立了覆盖8成农户的资金互助合作社。


第二次转型,对村合作社进行全面财务托管

第二次转型自2012年至2015年。仪陇协会对自己孵化的村级合作社实行了全面财务托管,建立了完备的合作社财务监管体系。这是协会财务管理机制上的重大转变。它缘起于2010年协会扶贫小贷业务出现的一次危机。危机平息后,协会认识到普惠毛细金融服务环节中隐藏着严重的信息不对称问题。村合作社主要是现金管理,不但存在同类问题甚至更为严重,尤其现金不记账、不及时入库,造成大量资金体外循环,时间一久,致使整盘经营账务虚假。人情贷甚至虚假贷,特别是将没有按时归还的旧贷款在账面上又放出去,不断滚动,造成假凭证假账普遍化。仅依靠村委会、合作社管委会做不好毛细小贷的专业化、精细化管理,为了农民的根本利益,财务管理权必须收到协会手中。2012年,协会用了一整年时间到21个村社逐家做清产核资,去每户对帐,提出由协会托管各村社的财务的建议最终,12家村合作社自愿与协会签订了托管服务协议。其他家有的不愿接受托管,有的因问题太大就被叫停了。


新托管的村社都按照农民专业合作社法重新登记注册,协会参照农业部合作社财务系统为托管社重新建立了标准财务系统。托管协议中规定,合作社现金由协会全托管,托管平台每月对合作社财务凭证进行回收稽核;与合作社一道到银行进行月度对账;协会为合作社月度做账和月度财务核算;对合作社月度互助基金、产业滚动基金所有发放进行月度监管,所有回收均经银行月度对账进行监管,等等。这就彻底规范了合作社的财务核算与管理,推动合作社走上了规范化发展的道路。


在财务托管的同时协会还为合作社建立了集中培训制度。合作社管委会成员每月要到协会听取财务托管状况,包括银行对账单、互助基金财务收支、产业滚动基金回收情况,还要一起做月度行动分享交流和下一月度行动计划。协会还创建了合作社月度考核指标体系,对其互助基金运营、产业滚动基金回收和社区服务工作量三项工作进行统一考评并发放津贴或奖金。


于2013年与协会签订财务托管协议的12个村社资金互助合作社运行至今。这12个社当时投入的初始股本金总额为148.73万元元(其中农户投资75万元,其余是政府配股赠股),到2020年末,总资产达567.51万元。14年来12社总共发放贷款5486.68万元;累计回收利息389.27万元;提取“公积金、公益金、风险金”80.65万元;成员农户累计分红116.27万元。


第三次转型,从公益小贷社团到服务型经营组织。

这次转型经历的时间最长,初始于第二次转型,到2021年8月基本完成。这是一次战略性转型。这此转型让仪陇协会从一个经营公益小贷的县级社团,转为领办现代养牛产业的县级联合社,一个兼具经营性与公益性的服务型经营组织。


能够转型成功得益于协会多年积累的能力。协会将自己多年积累的农民组织、管理、教育、金融、队伍培育等所有的经验用于培育养牛农户、建立产业合作网络,直至2020年7月建立了仪陇县群联养牛专业合作社联合社。协会作为机构投资者投资50万元,养牛农户按照各自规模投入十几万元,与12家村级合作社合股,共同注册了这个县级联合社。2021年8月,协会的公益小贷、农村发展、合作社托管等全部涉农工作及8个服务网点全部转入县联合社,500万小额贷款基金与近500万产业基金等金融资产也注入县联合社委托经营,政府、公益基金会和社会各方支持的项目资金,也都一并并入县联合社管理;协会涉农工作团队全部移师县联合社,从而基本完成了战略转型。


(二)协会推动仪陇养牛产业崛起的历程

仪陇县的地形地理条件天然适合畜牧业发展。养猪曾是主要的畜牧产业,养牛是养传统的耕牛,没有形成产业。但经过十几年发展,养殖商品肉牛已逐步代替养猪成为仪陇畜牧产业的主业。


自2003年始,仪陇县委政府做产业规划出台政策,推动养牛业发展。那时养的牛不是肉牛而是耕牛。这一波养牛失败了。10年后,仪陇又开始第二次养牛热潮。这一次协会在托管的村合作社里选了3个社,倡导从养耕牛改良为养肉牛。为在养殖业上创新路,协会将小母牛公益组织提供给合作社的产业发展资金,注入到村合作社形成产业基金,用于循环支持农户购买肉牛即能繁母牛和育肥牛,同时要求合作社必须对农户买牛、饲养、环保和基金回收进行全产业链的服务与管理。各村的贷款额度和期限据实而定。养殖户每买1头母牛,村社提供6000元无息滚动基金贷款,每月回收不低于200元的还款。这套办法要求贷款户每月至少还款200元,保证了这笔产业基金的回收和循环使用。截至2020 年末,这笔400多万的产业发展基金累计发放1000 多万元,滚动支持购牛2000 多户次。协会对改良养牛业的努力带起了全县的第二波养牛高潮。到2015年,协会托管的12家合量达到三千余头。


可是产业规模发展过快,让养殖技术跟不上的短板凸显出来,尤其政府畜牧部门的技术员都只会做猪的配种,牛的人工冻配没人会做,导致母牛空怀率高。再加上当时政府实施“母牛养殖扩容增量项目”,下一头小牛给3000元补助,推动全县母牛产业快速膨胀。产业规模的扩大,让配种技术匮乏、饲养能力低下的短板更加凸显,最终导致产业发展失败,养牛户蒙受了巨大经济损失。协会当时对120户返乡创业的养牛专业户调研发现,所有家庭在1-2年内都亏损了20至40万元不等。部分养殖户重新进城务工。


协会从此下定决心要帮助这些返乡创业的养牛户走出困境,让他们留得住,站得稳,成为仪陇第一代职业农民,那么,就必须推动仪陇养牛业走上现代农业产业发展之路。


为实现这个目标,协会多管齐下对养牛户进行辅导、培训和支持。一是引进湖南的高级畜牧师,长期在协会手把手传授人工冻配改良技术,同时着手建立本县的冻精液存储站;二是带队出征到省外学习考察养牛业,让大家摆脱“井底之蛙”看养牛的思维局限,了解养牛产业是一个完整的、科学的产业链;三是专门针对返乡创业的青年养牛人进行培育养牛家庭农场的探索性实践。四是以教育服务为生产力,创建了每月一期的养牛户学习平台。学习平台开展理财和技术两类培训。理财培训辅导每个家庭学会做牛场的流水账,核算收支,做月度家庭农场财务核算,在这个基础上明确合理的饲养目标,建立量入为出的家庭理财观念,在懂得牛场盈亏来源的基础上制定家庭养牛理财规划,进行经营管理方面的调整。


(三)以县级养牛联合社形式建立农民产业合作体系

协会的努力有了回报,到2018年下半年,80多家养牛大户的牛场扭亏为盈,进入成长阶段,回乡创业养牛农户多起来了。2019年,协会认为推动养牛人自己组建合作社的时机基本成熟了。


他们发现,养牛大户的关注点只局限于稳定自家的盈亏。而养牛业规模做大之后,不仅配种环节,养牛产业链上各环节的问题如饲料、饲草、药品、冻精液、犊牛买卖等都凸显出来了。农业产业链的服务是类似公共品,具有一定的公益性。市场化的服务以盈利为目的,市场越是无序,各环节越是割裂,个体经济人和企业的就越能囤积居奇、抬高售价,趁势赚钱。但是养牛大户看不到这些,相互拆台、互相诋毁、投机取巧的现象时有发生。


协会再次认识到自己的社会责任:要想让仪陇养牛业稳步发展,农户共同致富,养牛产业链就必须掌握在能代表仪陇所有养牛户利益的农民合作组织手中。协会审时度势,分析了当时的市场状况,认为养牛农户的主体性组织必须尽快建立,2020年7月,协会果断用以机构投资主要发起者、养牛户依据按照规模投入少量资金的方式创建了仪陇养牛专业合作社联合社。协会代表与养牛大户代表和12个合作社的代表共建了仪陇县农民养牛专业合作社联合社理事会。


当协会创建的县联合社几乎囊括全县养牛大户时,用什么方式要求大农户带动小农户,共同创富共富,从传统养牛走上现代养牛产业,就成为最重要的方向问题。协会将自己几十年来服务农民、扎根乡镇的小贷服务网络转型成为联合社养牛服务网络做金融服务,又入户做农民技术辅导、联合购销。这让协会做了重大组织调整。除助学部门外,全员加入联合社,成为联合社的专职工作团队。这支团队充实了联合社秘书处、技术服务部、购销服务部和金融服务部,将全县划为4个片区,将小贷网络的8个服务网点转为联合社网点。由协会中层干部任片区专职主任,加上原小贷网点转来的工作人员,再与联合社养牛户推选的片区负责人一起,组成联合社片区的日常经管团队。这样一来,联合社就有了一支干练而有经验的专职团队,为全县分散养牛户提供统一服务的运营体系和机制就搭成了。


协会做了20多年乡村工作,其工作人员熟悉村民、训练有素。这支专职工作团队一上马,县联合社各项工作就一起往上涨。


在教育培训和技术服务方面,2021年,仅分片区分网点的技术培训,全年累计参加人员就达1500人次。服务团队每月入户对进行联合购销、金融理财、家庭饲养经营管理辅导评估达4000多户次;12名专业老师分片区巡回入户解决疑难问题户达300多户次。技术服务部针对配种难品种改良无序问题,有组织开展养牛品种改良与系谱管理体系建设,全年配种接生母牛保育服务团队全年使用优质冻精液配种牛只8000头。


在饲料定制方面,购销服务部开展的定制饲料的联合购销服务,因质量,因为质量好价格低,育肥牛的出肉率高,卖出的价格比一般设差价高,导致自愿参加联合社定制饲料购销的农户逐月上升,每月生产和配送的饲料达百吨左右,半年时间组织定制饲料生产就达528吨。


在金融服务方面,金融服务部将内置金融服务与成员家庭理财教育活动有机结合,开展金融理财与金融服务相结合的教育训练。全年为养牛户提供的产业贷款、饲料贷款、低收入家庭消费性贷款规模在3000万以上,还协同县农业银行为 93 家家庭农场完成三年期免担保每年最高30万低息产业贷款授信工作,落实贷款规模2000万以上。


县联合社致力于全面提升养牛产业现代化水平,在中牧公司等多家大型国企和民营公司以及西南农大养牛工程院的支持下,一方面引进种草、兽药、兽医等公司和技术,以种草技术提升本地农户种牧草的效率,以科学配方定制养牛的精饲料;另一方面建设养牛产业大数据平台和联合社网上商城。2022年春节后网上商城就可以为养牛户提供和推荐优质优价的饲料、药品、设施了。大数据平台还在努力建立金融理财经营核算管理系统,逐步向可追溯的农业数据化管理方向迈进。


县联合社搭建的网络型合作组织体系,为仪陇的养牛产业良性发展奠定了基础。到2021年底,县联合社母牛年末圈存3000头,育肥牛年末圈存6000头以上;全年销售牛只15000头,销售产值达2.7亿元。县联合社还带动全县养牛产业整体发展。县域内新起步和小养牛农户年末圈存母牛2万头以上,架子育肥牛圈存2万头以上;年度销售牛只在近2万头;销售产值在3亿元以上。县联合社的确成为仪陇县养牛业的龙头了。


二、仪陇协会在推动养牛产业发展上的作用


(一)给农民赋权赋能 成为连接农户与市场的枢纽

农业领域有政府、市场、村两委等多个利益主体。服务专业农户和小农户的农业组织,有龙头企业、电商、农民合作社、联合社等。龙头企业和电商,提供技术标准和服务,负责农资和农产品购销等物流环节,带动了农业生产标准化,稳定了农产品的销路。但是,以这两种组织为核心构建起来的生产经营体系中,农户多处于被雇佣的位置。资金和生产风险大部分由农户家庭独自承担,尤其在农产品销售的市场环节,无论专业农户还是小农户基本上处于被动地位。而农民合作组织,大都只负责技术指导和农资集中采购,在资金和农产品销售环节却无力担当。现有的各类农业组织,因各自的缺陷,难以发挥连接农户和市场的枢纽作用。


仪陇县养牛联合社则是一个特例。他们在县域养牛产业市场经营方面占据了优势地位,以优势的经营价格为养牛户赋权,以切中需要、实操型的理财、饲养和配种技术为养牛人赋能。在联合购销定制饲料、农户贷款买牛、配种技术、县内犊牛生产销售等养牛产业链上的四个环节都形成了连接农户和市场的合作社机制。政府、公益组织和企业因养牛户的需要,乐于提供各自的资源和能力,从而得到养牛户的赞许。仪陇县政府对于县联合社乃至村合作社的支持尽管有限却很实在,无论是早期为农民做资金互助社配股,还是为县联合社出资聘请技术顾问、做农民培训和支持大数据平台,都是在对县联合社这个农民组织主体提供助力。县联合社和村社因此也提升了自己在市场上的地位。


而县联合社能够较好地体现自己在产业发展中的主体性,离不开它的支撑机构——仪陇协会。协会不但孵化、创建了县联合社,更是将协会的专职工作团队转入县联合社,和农民骨干一起,全面担当起县联合社的发展任务。显然,没有这样一支有长期、丰富的的农村工作经验的团队,没有他们的正确理念、工作能力和方法工具,要以县联合社这样的农民合作组织形式带起一个农业大县的养牛产业,是不可能实现的。


(二)大户带小户共同致富

专业农户与小农户之分,在于种养业的规模。在仪陇,养50头牛以上算大户,大户也就是专业养殖户。他们其中的60%,经协会支持帮助,都已经拿到了家庭农场执照。一般而言,国家政策文件所言的新型农业主体,就是专业农户或家庭农场,也称为大农户。

在养牛业中,大小农户在产业链上直接关联。小农户一般养母牛,一年下一头犊牛,卖出后能回本有余。大农户一般养育肥牛,饲养成本高,搞不好可能亏本。所以,大农户要盈利,一要会饲养技术,二要有优质优价的饲料,三是预防牛生病,四要进质高价低的犊牛。若能促成县域内养母牛的分散小户与养育肥牛的大户衔接,对形成养牛产业链很有意义。


仪陇协会缘起于小额信贷扶贫,帮扶小农户是他们恪守的理念和目标。他们通过村合作社产业基金支持小农户买母牛,要求合作社每个月都要开展家庭养牛环境卫生管理与疫病防控服务。仪陇协会发现外部市场牛市买卖犊牛价高质杂大户吃亏,而县内犊牛交易大户开价低小户吃亏,就根据多年经验,在县联合社范围制定犊牛的内部交易价格区间,并通过县、区、网点的养牛服务交流平台,倡导大小农户要建立互信互助关系,同时担当起监督犊牛交易价格的责任。


为促进大户与小户在养牛业上的合作,他们将大户培育成母牛繁育配种的技术能手,组织配种技术服务队,为小户的母牛配种;协会还将大户带小户作为大户的一项任务,有具体指标,有明确要求。县联社90多个大户,每户都带起了30到40户小户,这让县联社养牛户规模发展到近4000户。大户从引种开始,手把手地教小户饲养技术,还在片区和网点月培训活动中共同进行技术交流。在大户带动下,小户的成长性很好,一部分原来只养1~2头牛的小户,三、五年就发展成十几头牛了。同时,大户有了施展自己能力和技术的舞台,成了志愿服务的农技推广员。养牛技术通过他们传播到全县,这也是仪陇养牛业迅速崛起的一个重要原因。


(三)寻求家庭养牛的最佳规模,以社会化服务提升养牛产业效率

协会发现,从传统养牛业走向现代养牛产业,做好最前端的生产环节是基础。但是生产现代化并不等于生产单位必须大规模、公司化。从技术角度来看,养牛生产链上有些活动更适合大规模组织例如给母牛配种,有些更适合小规模生产例如母牛养殖。同样是养牛,养母牛和育肥牛就不一样,母牛小规模养殖比较经济,而育肥牛有一定规模更经济。同样是家庭养牛,每个家庭的资源禀赋不同,劳动力、资金、技术和经验不同,养牛的规模也不同。仪陇把养牛户分为三种类型,小微户是养1-3头母牛的小农户,主要是老年人,甚至80岁老人都在养牛。中小户养5到十多头牛,也是养母牛为主。大户是养30-50头以上的农户,都是育肥牛。出于家庭养牛的资源永远有差异,所以这三类农户始终存在,只是随着养牛业的发展其比例发生变化,这几年,不少小微户上升为中小户,中间农户的比重加大了。协会的作用就是帮助每个养牛家庭户明晰自家的资源禀赋,将他们的需求、目标与资源配置连接起来。所以协会以家庭为本发展养牛业,将主要精力放在培育养牛户,提升他们的知识和能力,让他们人力资本增值上。的确,他们的人力资本增值了,他们的养牛劳动就增值了。而家庭做不了做不好的养牛资金投入、定制饲料联合购销、饲养及配种技术等等,协会就进行社会化的服务。


例如,最需要全县统一进行社会化购置、标准化使用的是配种环节,冻精液和配种服务的技术必须统一和标准化。仪陇养牛业之所以一波三折,其主要原因之一就是当时本地没人会给母牛做繁育配种,也没有配种必须的冻精液。协会抓住了这项关键技术,引进人才,培养技术团队,还经县农牧局批准建立了仪陇县冻精液储存站,通过建立社会化的技术服务团队和设备设施实现了养牛业的规模经济。2021年县联合社统一购进优质冻精液9000只,每月配种800头以上,形成了优质冻精液与液氮统一购进与配种服务能力,从而保证了牛群品种改良与系谱控制。


再就是精饲料的定制生产与联合购销。牛的种类不同,吃草和吃精饲料的比例不同,精饲料的配比也不同。而育肥牛的精饲料有了好配方,就能让出肉率提高。以往县联社做饲料联合购销只是能囿于统计农户需求后统一购买,统一发售。了解了这一环节对生产经营的重要意义后,县联社请西南农大肉牛工程院教授出配方,寻找合适厂家加工生产,再用上联合购销的信息链和物流链,就为农户尤其是生产育肥牛的养牛大户实现了节本增收。定制饲料比市场价格一吨便宜300元钱,出肉率高15-20%,致使肥牛出售价也跟着提升了。除直接生产环节之外,物流、信息流、资金流的顺畅协调是现代农业产业链之必须,而产业链上的组织形式是保障三流通畅的关键。由仪陇协会开发的县联合社将片区-网点与总部连缀成一个完整的组织网,又用养牛大户带周边小户的方式在全县养牛网络中形成以大户为核心的90多个养牛户集群,再以月培训交流会的形式将这些集群形成常态化聚集的平台,这样就在全县养牛户当中构建了一个既有分散又有集中、统分结合多层经营的独特的农业产业链的组织形态。这证明,承载山地农业产业链技术部分的最佳组织形态不是大公司、也不是村社,还不是只做农产品和农资购销的一般的县级联合社,而是与农户、村庄、片区、企业、政府都有密切联系的、层级化的、拥有综合性服务生产特征的新型的乡村合作主体。


这也证明,农业产业链的组织形式需要因地制宜,这个“地”其实是形成产业的各种不同的环境、条件。不见得只有生产或科技公司、专业合作社和一般意义上的联合社。才能适应产业链上的生产,仪陇做法证明,家庭农场、大户带小户的养牛户集群、养牛户网点、片区直至县联合社可以连缀成一条组织生产链,与养牛产业链完美搭配。


三、仪陇做法的启示


仪陇协会本来是一个专营公益小贷的社团,为什么会转型成为推动农业产业现代化的农民合作组织?现在看来,这个转型是相当成功的。仪陇做法迄今在全国是唯一的。这个唯一的独特价值是什么?带给我们哪些特别的启示呢?


我们以为,这一个县域社团26年乡村工作的经历展现了我国农业农村发展思路的演变。


土地承包后,党政力量逐步从村庄治理领域和农业生产领域撤退。这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期内,自发的市场机制在乡村起着主导作用,农民从组织化状态回到了原子化状态,村庄结构几近解体。到九十年代中期,城市经济快速发展,综合国力大大提高,但是,城乡差距、地区差距日益扩大,贫困问题加重,国家提出扶贫攻坚计划。当时,国际社会引入的非营利机构的公益理念和做法正在兴起。在国际组织支持下,中国政府选择了一批贫困县,开始了以乡村发展协会为载体、公益性小贷为工具的扶贫试验。


仪陇是国家试验的项目县,仪陇协会承载了对中国扶贫路径探索的任务。后来的实践证明,扶贫是个系统工程,尽管小贷资金给贫困农民带来了资金支持,但是对于“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安排生产活动”的农户,贷款资金只能帮小忙无大用。当众多的同类协会因各种原因退出历史舞台,仪陇协会却坚持下来并且向着目标开始一次又一次的转型。他们察觉到小贷是解决贫困问题的工具之一并非目的,让农民摆脱贫困最重要的是启迪觉悟,建立自信和增长能力。就全情投入助力农民建立村级合作社,依靠合作机制和集体的努力,从服务农民的生产、销售的小额贷款、毛细金融的实践中,总结了最符合农民需要的资金服务、技术服务和教育培训的方法和工具,形成体系服务于合作社的农户和骨干的理念和能力培育。


2011年,国家开始十二五规划,现代农业产业发展被提上日程。仪陇协会也从当地小农户脱贫致富困难的分析中认识到要将重点放在发展产业上。他们认准了当时还处于产业孕育期的养牛业,主动边干边学。先是用产业基金支持村级小贷发放养牛贷款,后发展到直接培育返乡创业养牛人,全面介入养牛产业链。从养牛的门外汉到创办县级养牛联合社,引领仪陇县养牛产业发展,仪陇协会用了10年。这10年是他们几乎脱胎换骨的10年,从非农但是努力“化农民”的社团角色,到下海进入养牛业,成为“农民化”的联合社角色,完成了社会组织向农民合作经济组织的转型。“化农民”是仪陇协会以教育感化为手段增强农民的人力资本,“农民化”是他们自愿和农民成为一体,以县联合社身份代表和强化农民的主体权力和能力,走在以农民合作组织为载体的农业产业振兴路上。


(一)社会组织也需要明确自己的事业模式

企业要有自己的商业模式,社会组织是不是也应该有明确的事业模式呢?仪陇协会从专营小贷的社团变身为从事养牛产业服务生产的龙头机构。这是不是改变了目标和模式呢?


首先,社会组织的事业模式就是支撑自己使命和愿景的运营模式。使命和愿景改变了,运营模式也需要改变和完善。仪陇协会的战略转型,首先是使命和愿景变了,其次才谈得上运营模式。在乡村振兴国家战略下,怎样才能为自己的服务对象即仪陇的农户提供更有价值的服务,使其在市场竞争中有权有能有为有位,能与城市居民一道前进?乡村衰败,农业老而不兴,没有活力,吸引不了年轻人,村庄活化缺少新生力量。协会在一定时期内,将目标群体从小农户转移到大农户,主要工作也从帮扶小农户为主体的村级合作社转为孵化养牛大户为主体的县联合社。这就是仪陇协会思考战略转型的价值定位。人还是那些人,但是思维方式变了,目标变了,行为也跟着变了,这让协会的工作取得了突破性进展。

其次,仪陇协会是民政登记的社团组织。不过,社团机构去做小额信贷,是当时UNDP项目援助中国进行扶贫的时代产物。小贷是一种投资性的经营行为,本不能纳入公益性的社团。后来的小额信贷要么登记成公司要么成为专门获批的合作社的一项功能,再没有以社团形式做小贷了。因此,仪陇协会在法律身份上,是有点尴尬的。


而仪陇协会全称为乡村发展协会,它的终极目标是农村发展,小贷是它介入乡村时的立足方式,是从扶贫的角度开展公益性小贷的。创办县养牛联合社,实现协会的战略转型,投身乡村产业振兴,是合乎协会宗旨的举措。协会办县联社,等于社会组织举办了一个经营性服务机构。它服务于仪陇的乡村振兴,带动全县养牛农户成为现代养牛产业链上的主体,并没有违背自己的初衷,而是在经营服务的事业中体现了公益性。仪陇协会的战略转型不是改变而是拓展了自己的使命和愿景,服务于全县养牛产业化发展以带领农户创富共富。这样的转型,不仅可以更加充分地发挥他们培养农民树立自主意识、学会市场经营能力的一整套教育体系,还因有了他们这支具有丰富农村农业发展经验团队的加入,让仪陇的养牛业少一些坎坷,多一些动力,更有效地发展前进。


目前看,协会所有涉农工作人员已经进入县联合会安营扎寨,成为县联合会的工作团队,协会的小贷业务也完整纳入县联合会。


这并非勉强,而是顺理成章的。一是小贷业务进入县联合社,成为给农民合作社内部成员服务的内置金融,在法律上合规,去掉了因历史原因造成的由社团组织担纲的尴尬。二是养牛已经成为仪陇县农业的主业,协会发放小贷的460多户中低收入户已经有一半多成了养牛户,县联合社内置金融服务于协会小贷户在业务上是可接续的。


那么,协会是否可以不存在了呢?完全不是。协会最重要且始终如一付诸最大努力的功能就是农民教育。农民教育是协会推动三农合作事业发展的第一生产力。人的因素是不同时期农业生产差别的关键变量, 即农民所获得的知识和能力水平的差异。尤其对于新生代的返乡创业的农民,教育和培训是极为重要的。而这种教育和培训具有公共物品属性,需要政府的政策支持,更需要公益性社会组织不计利益得失的落地服务。仪陇协会在这方面做得尤为出色。特别是他们全力推动农民以组织化方式进入市场,成为现代养牛产业链上的主体。他们持续加大对农民的教育和培训,不仅在养牛技术知识、家庭理财方面,更在大小农户产业链上互助合作以求共赢方面进行强化的理念和行为培育。这确实提升了农户参与产业链的意愿和能力,使他们不仅能以自己的主体地位,还能凭借自己的主体能力分享生产和流通环节的利益。


多年来,仪陇协会为农服务的努力得到了来自政府、公益基金会、企业等多方资源的大力支持。2013年以来,政府投入达200万元以上,各家基金会投入养牛产业基金500万元,投入农民教育资金约500万元。协会进军养牛业以来,扩大了视野,加强了与企业界、科技界的联系,一批中字头的大企业入如中牧集团和四川农业大学等科研单位纷纷看好这个带领农民创市场的县联合社的能力和潜力,支持仪陇养牛走上农业产业化道路并与电商、大数据等新业态融合发展。


(二)农民合作组织是农业产业化的重要主体

在小农为主体的中国,推进农业产业化经营,需要有效的小农组织化、合作化的主体,有效的小农组织化、合作化的主体,才最有利于实现产业链上的差异化最优规模,在提升效率、获得效益的同时彰显农民的主体性,保障弱势农民在市场上公平获益。


因为小户养母牛、大户养育肥牛经济效率最高,仪陇县联合社就通过信贷、配种、定制饲料、饲养技术传播、控制犊牛交易价格等多方式大力促成大户和小户之间的合作,这让犊牛生产环节实现了差异化最优规模,大户从小户那里买犊牛比在外省市场每头牛省2-3千元,小户向大户出售犊牛,也能得到县联合社监督下的合理价格。同时,无论大户小户,在县联合社辅导下,都能明了自家的人、财、物力,学会制定家庭养牛理财计划,找到并实现最适合自家资源禀赋的最优规模,从而在养牛产业链上获得最佳价值。家庭生产的最优规模各家不同,是差异化的。实现了差异化最优养殖规模的家庭联合起来,成立农民合作组织,就可以在规划的基础上在一段时期内达到相对稳定和一定的经营规模。这样因养牛户合作达成的差异化最优规模与养牛大企业依赖由资本量和养殖场面积决定的经营规模是完全不同的。


就此点而言,仪陇做法,很有可能成为构建仪陇未来现代化养牛产业和形成新型农民、新型农村的重要萌芽。自2012年到现在不过9年,仪陇养牛业已经发生了相当规模的一场变革和转型升级。一定意义上,这是合作制的成功,是包括仪陇协会、县联合社、村级合作社、养牛大户带小户的90多个集群等等各类集体性组织共同的成功。它证明了能推动集体行动的合作制度是将小农经济带入农业产业化经营的可行方式。这种合作制所引入的现代养牛生产要素并没有对现存经济结构和自有平衡进行特殊改变,并没有动摇反而加强了家庭为基本单元的生产组织。协会以规模化、集体性的强大的公共服务,支持家庭农场和小农户在个体自主经营基础上联合起来进行资源整合,形成互相适应、互相配置的生产经营结构。沿这条路走下去的仪陇县联合社,未来甚至可能获得与单个企业大规模畜牧场经营相当甚至更加强大的市场竞争力。


这也证明,仅仅在微观层面讨论家庭农场以及合作社的得失完全不够,中国农业面临的核心问题是小农经济的宏观组织问题:小农经济到底可以用怎样的组织方式突破个体农业的规模限制并与现代农业有机衔接起来。

仪陇做法告诉我们,只有以农户为主体的合作制,才能将那些在规模生产形式上有优势的经济活动集中化,同时把那些更适合小规模形式的部分留给单个的大小农户,而不是将养牛的所有环节都纳入县联合社组织之中。县联合社无论在创建、运行还是正在发生发展中的创新举措无不体现出以农户为主体和基础的底色。同时,通过合作制,农户家庭在获得经济稳定性的同时,在经济和技术上也变得更为强健了。


我们以为,仪陇的做法并非当下各类简单的合作社形式,尤其不是村级、专业型合作社,而是将家庭农场即养牛大户与中小散户的各种集群组合形式,带领中小养牛户的村级合作社形式统合起来,连接养牛产业链关键技术和生产企业的综合性、公共性、集体性的县级联盟。它不是凭空产生的,而是由内生于乡村几十年、具有丰富为农服务经验又具备学习和创造能力的仪陇协会这个公益型、综合性的经营服务组织,将政府、企业、社会组织各方资源整合起来进行有效配置,经过长期孵化和持续性创新开发而创造出来的。在这里,个体经济与现代养牛产业的有机衔接,是通过大小农户互适互配的集体行动实现的,而这样的集体行动,是由县级农民合作组织和它的联盟完成的。


(三)提供养牛产业服务的仪陇协会不是商业化的中介服务机构

一般的合作社通常是从小生产者采购农资的联合开始,然后发展为农产品的合作销售,产业链上的销售环节需要规模化,于是含有成千上万农户的大联社就以销售规模化的方式出现了。在市场的影响下,处于这一阶段的农业合作社将必然性地向着与农产品销售一体化的加工业方向发展,变性为少数人的公司性质或者直接设立公司。于是,公司向前端生产延伸,将标准化、规模化的农业生产从农户小生产中分离出来,在农村地区推行工业化,并因此而取得农村经济的支配地位。其中,向生产端延伸的组织不外一是走向规模化大农场雇工生产,二是雇佣家庭户要求其分散生产达到既定标准。总之,农户合作组织的主体性就在现代产业链自身的完美要求下丧失了。


仪陇协会并没有遵循这套被奉为自然规律的经典思想行事。首先,他们组织农户不是从联合购销开始,而是从教育学习开始的。其次,他们始终坚持农户才是农业生产和销售的主体,无论构建怎样的产业链,都坚持保持农户的主体地位,以主体资格与其他主体进行产业链上的利益分享。正是出于保护农户的主体地位和利益,这个社团组织才勇于打破以往的舒适圈,跳入养牛这个自己完全生疏的领域从零开始学习和把控这个产业的生产经营之道,才不顾自身得失,在群龙无首但产业又必须进阶的困境中果断以机构投资方式扶助养牛户成立县联社,担当起推动全县养牛产业发展的重任。这是一个大我战胜小我、公共使命、公共利益战胜机构自身利益的事例。


有人将仪陇协会的方式归结为中介组织带动农业产业融合的产业链运作模式,认为这种模式主要是基于以各类合作经济组织和农户为生产主体, 中介组织作为他们和市场上的龙头企业之间的纽带, 以合同方式作为利益分配机制与两方连接。有论点说,中介组织以交易合同作为市场和农户利益分配机制的工具, 可在很大程度上降低“龙头”企业与单个农户沟通、签订经济合同的交易成本。中介组织亦能根据成员的交易额返还给农户利润, 或与农户进行“分红”,从而实现中介组织与合作社和农户间的经济利益的高效联接,让利益分配更为公平化和合理化。从而提出中介组织可逐步成为农村重要的经济力量之一, 有广阔的发展前景, 甚至应该作为我国农业产业链的主要组织形式。


但是,这种论点一是忽视了龙头企业和中介组织之间的关系不是合作而是雇佣关系。“龙头”企业通过支付佣金的方式, 委托中介组织对农产品进行收购或中介组织承担收购任务,“龙头”企业根据其收购数量, 给予中介组织某种特定的费用或提成。二是忽视了中介组织和各种类型的合作社和农户之间不是平等合作而是包买商垄断价格市场、欺压生产者的关系。认知分歧的焦点在于谁是利益分配的决定者?当龙头企业掌控市场价格,中间商做二道盘剥,到合作社和农户手里就所剩无几,有时甚至不得不亏本出货。


我们认为,仪陇协会发起和孵化养农县联社的工作,以及正在进行中的为构建仪陇养农产业所做的工作不属于中介服务性质。而且,无论仪陇协会还是县联社也都不适合归为社会企业。他们是一种以追求使用价值而非交易结果,过程性而非结果性的服务生产组织,是市场经营中的公益服务组织。他们与其服务对象即农户之间,与产业链上的市场主体之间,绝不是类似中介组织那样的交换关系。对前者,是以其为主体的服务和支持关系;对后者,是作为农户主体的代表,共商共建、平等合作的市场关系。这是个新型主体,它跨越了市场经营和产业领域的公私界限,在商业组织自选的企业社会责任之外,创造了由公益组织进入市场领域,在市场经营中传承和弘扬公益理念、组织集体行动,推动产业振兴的案例。它也超越依现行组织登记法律区分商业组织和公益组织的行政规制,实现了组织革新和社会转化的创新实践。


从实效看,仪陇协会借用农民专业合作社法登记成广覆盖的县级养牛联合社,在经济欠发达地区,偏远的山区县,将一般联合社难以具备的资源整合、技术整合、教育培训的功能汇聚起来,将大型企业、科研机构、公益基金会等主体的多元资源汇聚起来,将党和政府、村集体和村民的信任和支持汇聚起来,搭建资源集成、价值集成和相互融合、多主体协同共举的平台,推动各主体积极投身到为农民创富共富的养牛产业。它的出现至少可以说明,无论小农户组成的村级合作社还是大农户组成的县级合作社,在中国的现实条件下,都难以获取各种必要的资源,也难以自主吸纳和集成农业新技术,需要训练有素、具有公益性和综合性为农服务能力的组织来提供支持,来搭起合作平台,支撑农民的主体性,促进产业链的融合,帮助农民合作组织真正做到有权有能有为有位。。总之,以小农合作组织为载体开展现代农业产业化经营,需要双轨并用,现代生产要素和在地资源实现有效的结合。在小农经济的现实基础上,依靠合作制实现产业链上不同环节的最优规模,提升产业效率,还要走很长的路。


若地方党组织和政府部门能够予以仪陇县联合社更大的开放空间,允其自主探索,同时鼓励村、乡的集体经济合作组织与之建立更紧密的联系,依照现有的组织和产业基础,不走西方大规模养牛农场的老路,而以合作制为基础制度,以生态资源整体利用为导向,将小农经济、家庭农场嫁接到现代农业产业上,那么,就有可能走出一条微观和宏观,推动小农户与现代农业发展有机衔接、公平分享利益、推动城乡融合的中国本土道路。


杨团

中国社会科学院社会学研究所研究员

中国社会科学院社会政策研究中心顾问

北京农禾之家咨询服务中心理事长

综合农协研究组负责人


刘建进

中国社会科学院农村发展研究所研究员

北京农禾之家咨询服务中心综合农协研究组领导小组成员

仝志辉

中国人民大学农业与农村发展学院教授

中国人民大学乡村治理研究中心主任

北京农禾之家咨询服务中心综合农协研究组领导小组成员

  排版:丘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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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农禾之家综合农协研究组

这是一个探索中国三农事业发展的制度方向和实施路径的学术研究群体,起步于中国社科院社会政策研究中心课题组在陕西洛川的农村社区卫生服务试点。2005年,该课题组扶助一批农民合作组织设立“农禾之家”联盟,并于2011年正式注册北京农禾之家咨询服务中心,成为该中心下设的综合农协研究组。该研究组拥有多机构、多学科、多领域的专家志愿者,主要针对农民再组织化、乡(镇)域和村域综合性农民合作组织与乡村社会基础再造进行方案设计、试点探索、理论创新、案例剖析、政策推进等。自2013年起,连续编辑出版《综合农协》季刊,年度集体著作《综合农协 中国三农改革的突破口》,举办“农民组织化“、“东亚综合农协”、“集体经济与合作社”、“供销社改革”、“乡村社区工作者”、“青年返乡”等领域的论坛和讲座,与地方政府合作进行乡镇级综合性农民合作组织试点。

如有引用此文章内容,请标明源于“农禾之家探路者论坛仪陇做法专栏”。